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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阮籍与刘伶、阮咸(1/2)

作者:阮籍评传

    刘伶以好酒与阮籍交厚,①阮咸是阮籍的侄子,他们都以纵放旷达而著称于世。确实,在人格的外在形象方面,或说在"外在人格"层面,刘伶、阮咸的纵酒豪饮,以及对于名教礼法的蔑视,往往比阮籍有过之而无不及,具有狂放名士的典型特征。《世说新语·任诞》记载有几则关于他们二人饶有风趣的浪漫故事: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衣,诸君何为入我中。"诸阮皆能饮酒,仲容(阮咸)至宗人间共集,不复用常杯斟酌,以大瓮盛酒,围坐,相向大酌。时有群猪来饮,直接去,上便共饮之。

    阮仲容先幸姑家鲜卑婢。及居母丧,姑当远移。初云:当留婢。既发定将去,仲容借客驴著重服自追之,累骑而返,曰:"人种不可失"。从上面的记载看,《晋书》说刘伶是"放情肆志"(《刘伶传》),说阮咸是"任达不拘"(《阮籍传》附),确是对他们二人的恰当评语。在竹林七贤中,刘伶、阮咸的狂放,可谓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刘伶、阮咸的外在行为或人格形象,与其信奉的道家思想有直接的关系。

    这里,我们先以刘伶为例予以说明。《晋书》本传说,刘伶"常以细宇宙齐万物为心",意思是齐一万物,追求一种混沌的无差别的精神境界。刘伶饮酒很有名,曾作一篇《酒德颂》,文云:"有大人先生,以夭地为一朝,万物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厄执觚,动则契榼提壶,惟酒是务,焉知其余。"刘伶所说的"大人先生"式的理想人格及其所具有的精神境界,也就是阮籍在《达庄论》或《大人先生传》中所说的"至人"或"大人先生"式的人格及其精神境界。这种观点,显然是以老庄道家思想为依据的。我很怀疑,刘伶的《酒德颂》曾经受到阮籍《大人先生传》的影响,但也可能是相反的情况。但无论是何种情况,有一点用不着怀疑,刘伶与阮籍都具有鲜明的道家式的思想倾向。

    《晋书》本传又说,刘伶后为建威将军,"泰始初对策,盛言无为之化。

    时辈皆以高第得调,伶独以无用罢。""泰始"是晋武帝的年号。《晋书》所记载的已经是竹林时期之后的事情,但刘伶仍然没有放弃他的思想宗旨。

    上述情况说明,在思想或理论的层面,刘伶与阮籍相同,大概是崇尚自然,背弃名教,强调儒道对立的。刘伶与阮籍有着类似的精神追求和生活情趣,因此才有类似的外在行为,表现为类似的外在人格形象特征。

    但在心理世界的底层,刘伶的理想、信念、价值观念,或者说在"理想人格"的层面,他与阮籍也许并不完全相同。阮籍的思想发展,是由儒到玄、由儒入道,但在其心理世界的底层,对儒家的道仍然有着真诚的信仰和执着的追求。而根据现存的史料看,在刘伶那里却没有发现有类似于阮籍那样的思想转化过程。刘伶或许原初信奉儒家的思想,在现实的压迫下而转入道家思想的轨道;也可能他对儒家的思想本来就无多大的兴趣和多少研究,从来信奉的就是道家的思想。由于史料无载,我们无从得知,因而只能从现存的史料出发,断定刘伶信仰的是道家思想,并以道家思想作为自己的生活与行为的准则。

    ① 《世说新语·任诞》载,阮籍"求为(步兵)校尉,于是入府舍,与刘伶酣饮。"正因为双方的理想、信念或选取的价值尺度不尽相同,因此,他们对于现实和"外在人格"形象的内心感受也不尽相同。在阮籍那里,由于对现实的不满和对名教的失望,满腔激愤之情又无处发泄,所以他不得不借助于主观精神的扩张,制造出一个虚幻的精神境界。可是"至人"或"大人先生"式理想人格并非是阮籍的真实价值目标,在其心灵的深处是对现实和名教的诚挚眷恋,这自然构成了他内心世界的极度痛苦与不安。而对于刘伶来说,似乎现实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毫无真实价值的。他自己就公开声明了这一点:"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萍。"(《酒德颂》)在他那里,有真实意义的不止是心灵的自然与宁静,而且是"酒",是感官的快乐或物质**的满足。因此,对名教礼法的虚伪和礼法之上的卑劣,他不像阮籍那样表现为极度的愤慨,而是表现为十分的轻蔑;对自己违背礼法名教的行为,并不感到有什么良心的不安、道德的自我谴责,而似乎完全是一付心安理得的状态。如,当礼法之士对他"奋 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蜂起"的时候,他抱着一种不以为然的轻松态度,甚至是一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先生于是方捧罂承糟,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曲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恍尔而醒。"(《酒德颂》)同样,刘伶对生死也抱着一种超然的态度,"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其遗形骸如此。"(《晋书·刘伶传》)在生死问题上的这种通豁达观的态度,与阮籍忧心忡忡、痛哭途穷的绝望情绪形成鲜明的差别。刘伶与阮籍处于相同的外部环境之中,受着现实同样的压迫,面临着同样的名教失落的情形,但是他们的感受与态度有如此的差别。这原因不是别的,就在于阮籍对于社会有强烈的参与感,对名教有真诚的认同感,在道家的价值标准后面隐藏着儒家的道德标准,而刘伶的思想与行为所依据的是道家的自然无为的单一标准,因而,外物的差别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化为一片乌有。从人格的层面说,阮籍的现实人格是分裂的,而在刘伶那里,"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这两个方面基本上是统一的,所以,刘伶决不会像阮籍那样感受到人格分裂的痛苦。

    还有个问题值得注意。我们上面说,刘伶在《酒德颂》里所追求的是一种万物齐一的精神境界,所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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