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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关于才性问题(1/2)

作者:傅玄评传

    玄学出现与经学复古,这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汤用彤先生指出,魏晋思想大体上有两种趋势,一方面是守旧的"旧学",承袭汉代人的"儒道"旧说;另一方面是趋新的"新学",即所谓玄学。双方讨论的中心问题是:理想的圣人人格究竟应该怎样?由此而生"自然"与"名教"之辨。①魏明帝① 参阅《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第72、73 页。

    ① 参阅《魏晋思想的发展》(《汤用彤学术论文集》)一文。

    时期,"旧学"与"新学"争论的焦点是才性问题。

    汉代的政治思想认为,人君有两大任务:一是设官分职,二是量才授官。二者简化,通称"知人善任"。对人君提出这种要求,既是儒家的主张,也是名家、法家的主张,彼此一致,目的是让君主"垂拱而治",天下太平。道家特别推崇圣人,倡导无为而治,"垂拱""太平"怎么求得,另有一套主张。因此,要不要"知人善任",怎么"知人善任",谁是"圣人","圣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圣人"与"凡人"有何区别等,这一系列问题就随之产生了。回答这些问题,必须从才性入手。才性是设官量才的依据,又是选举考课的标准。量才用才历来都是"圣贤所难"的"为治之要"(《通鉴》卷七三,司马光评语),也得由才性着眼。魏晋玄学中著名的"才性四本论",就是概括才性讨论中四种有代表性的观点的,跟现实政治有关,与"新学"、"旧学"也有关。

    (一)玄学家的"才辩"

    "才性四本论"是由钟会"集而论之"的,而钟会年少(生于225 年),他"集而论之"的时间,当在正始中期以后。其中"才性同"是傅嘏的主张,形成的时间,却不在正始,而要从魏明帝太和初算起。傅嘏"善言虚胜"(《世说新语·文学》),与荀粲争辩,是太和初的事;他与何晏等人有矛盾,在才性认识上有分歧,也是太和初的事。

    傅嘏"好论才性",本传讲,他"弱冠知名",即太和初年与荀粲、裴徽相识,己是少年名流。《傅子》里记载了当时傅嘏拒绝加入何晏一伙的原因:是时,何晏以才辨显于贵戚之间,邓飏好变通,合徒党,鬻声名于间阎,而夏侯玄以贵臣子,少有重名,为之宗主,求交于(傅)嘏而不纳也。嘏友人荀粲,有清识远心,然犹怪之??报答之曰:"泰初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何平叔言远而情近,好辨而无诚,所谓利口覆邦国之人也;邓玄茂有为而无终,外要名利,内无关钥,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言多衅,妒前无亲。以吾观此三人者,皆败德也。远之犹恐祸及,况呢之乎!"(《三国志·傅嘏传》裴注引《傅子》)①这是傅嘏"论才性异同"(本传语)的重要材料。他评论何晏、邓飏、夏侯玄这三位玄学家的才性,也反映出太和初对才性问题很不一致的认识状况。"言远而情近,好辨而无诚","虚声而无实才",却以"才辨"赢得"重名",形成宗派;"利口""多言",情近名利,其实乃"败德"之辈。这说明,重才不重德、重"虚声"不重"实才",是一种时尚;"才辨"已成为获取"声名"的一种手段,而且出现了有组织的活动。论才性而生异同,因异同而有帮派。傅嘏所论,与太和六年董昭上疏反映的浮华朋党情形,是完全吻合的。当时,吏部尚书卢毓讲,选举"先举性行,而后言才",杜恕上疏也讲,"人之能否,实有本性",都提到了才性问题,而且是有针对性的,不是泛泛而论。专论才性的著作《人物志》,也出现了。

    可见才性问题不仅是实际选举中碰到的难题,而且也是造成理论认识上混乱不清的话题。"旧学"、"新学"之争,"新学"内部异同之争,"新学"、① 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版)中,在《识鉴》篇笺疏中认为, 这段记载不可靠。理由是傅玄为傅嘏之弟,有美化之嫌。我们认为,考虑这段记 载的可靠性时,不能忽略;第一,这是太和初的事;第二,傅玄只是傅嘏的从弟 或族弟;第三,傅嘏于正始初受到何晏等人排挤。"旧学"间交叉相争,都发生了。①比如,傅嘏是位玄学家,却不加入浮华集团,论才性与何晏等人持论相左,颇有"旧学"色彩;刘劭是明帝点名、卢毓推荐的理论家,应该是"旧学"权威,能代表官方立场,却在《人物志》中论立身之道。人君之道,宣扬道家之说。魏明帝黜浮华后,选举仍难以顺利进行,考课议而不决,原因就跟才性讨论有关。玄学是一种思潮,不是浮华分子的专利。玄学与经学的渗透,情形应该是复杂的,不可能是泾渭分明的。初期玄学家当然是好《易》、《老》的,但他们不全是或很少像荀粲那样,视六经为"糠秕"的,他们中有的人(如何晏)对儒家经典是很熟悉很有研究的。但是,无论如何,玄学制造了混乱,玄学家起了干扰实际选举的作用,却是感觉得到的现实。傅玄为马钧鸣不平,写了《马钧传》,发表了下面一段议论:圣人具体备物,取人不以一揆也:有以神取之者,有以言取之者,有以事取之者。??悬言物理,不可以言尽也;施之以事,言之难尽而试之易知也。??故君子不以人害人,必以考试为衡石;废衡石而不用,美玉所以见诬为石、荆和所以抱璞而哭之也。??用人不当其才,闻贤不试以事,良可恨也!

    "悬言物理"而不接触实际,正是玄学的显著特征;以神、以言取人,而不以事、以功取人,也是玄学家如何晏辈的选用倾向。与傅玄争议的"后进领袖"裴秀,对傅玄奔走相告置若罔闻的权贵曹爽,都是赞同玄学的人物。马钧发明制造指南车、水转百戏等,是在青龙年间的事,这是有案可稽的。傅玄为马钧鸣不平,考虑到裴秀的年龄(生于224 年)、傅玄的身份,前面第二章已说明,似应在景初三年(239 年)明帝去世前后,即在正始之前。"悬言物理"就是玄学,这是正始之前讨论人物才性时占主导地位的思潮。傅玄还指出:以誉取人者,则权移于下,而朋党之交用;以功进士旨,则有德者未必授,而凡下之人或见任也。

    (《马钧传》)

    夫空言易设,但责其实事之效,则是非之验立可见也,(《长短经·知人》)这些议论也是有感而发的,其主旨与前引《马钧传》里的感慨是一致的。

    (二)"品才有九"

    傅玄曰:"国典之坠,犹位丧也;位之不建,名理废也。"(《意林》卷五)可见设官建位本身就是实实在在的"名理"。设官分九品,量才也应分品而论。因此,傅玄提出了"品才"主张。

    凡品才有九:一日德行,以立道本;二日理才,以研事机;三日政才,以经治体;四曰学才,以综典文;五日武才,以御军旅;六曰农才,以教耕稼;七曰工才,以作器用;八日商才,以兴国利;九曰辨才,以长讽议。此量才者也。(《长短经·量才》)

    傅玄九品论才,有如下三点突出的地方:第一,重德轻言。在九品之才里,德行为首,是"立道本"的,为众才之统。这与"旧学"派卢毓的主张"先举性行",精神是一致的。而"辨才"① 刘大杰先生《魏晋思想论·魏晋学术思想的新倾向》提出"玄学经学 化"的问题,认为玄学家"努力把老庄的学说,灌到经学里去,把儒道二家的思 想加以沟通和调和"。具体讲,第一步提高老子地位,与孔子平等,就必须调和 孔、老。何晏等《论语集解》的问世,就是明证。

    为后,它的作用是"长讽议",即以言论有益于实际政治。这与玄学家的"才辨"有别,"才辨"不是才,而是"悬言"、"空言",是"利口覆邦国"的"败德"表现。

    第二,重事功,讲事效。"才"应该施之以事,验之以事,为的是实际应用,而不应该是悬空立论,脱离实践的。傅玄所列九才,各有所专,各有所长,跟治国理民中分工设官、量才而用的具体选任直接有关。卢毓曾回答李丰:"才所以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称之有才而不能力善,是才不中器也。"(《通鉴》卷七三)卢毓讲的才有大小之别,"为善"是一致的,而"为善"之义,就是做好事、干实事的意思。"为善"是"畏教慕善"的结果,这是"旧学"的精神;"不中器"是浮华分子的通病,这是"新学"的特点。傅玄属于"旧学"派,他的"品才"主张与卢毓所论相合,与"新学"的"才辨"格格不入。

    第三,注重农、工、商三业。这是傅玄重实才、讲实用、倡实效的人才思想里很值得珍视的内容。在封建社会里,农、工、商这三种行业,从来是受到士大夫轻视的,即便司职其事,也讳以其才相称。所以,傅玄在九品之才里,给农、工、商各留一席之位,这在玄学思潮泛滥的历史时代,显得不同寻常。他为不善言辩的马钧前后奔走,就是鉴于马钧有工才,应该受重用"典工官","见用于时","有益于世"。

    按照傅玄的认识,"品才"而任,以发挥各自的专长,这很重要,但是,九才当中为首的"德行",并不是才,傅玄也讲是"立道本"的,没有具体事任。他之所以要与其他八才相提并论,实际上是强调"知人善任"中"知人"一端的。品才以德为首,知人以德为重。以德知人,又有真伪之分,需要识别。傅玄曰:知人之难,莫难于别真伪。设所修出于为道者,则言自然而贵玄虚;所修出于为儒者,则言分制而贵公正;所修出于为纵横者,则言权宜而贵变常。九家殊务,各有所长,非所为难也。以默者观其行,以语者观其辞,以出者观其治,以处者观其学。四德或异,所观有微,又非所谓难也。所谓难者,典说诡合,转应无穷,辱而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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