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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六岁初掌朝政(2/2)

作者:明治天皇传

都吓青了。三年前,激进派的辻小路公知,从宫中出来的路上,遭到暗杀而殒命。朝臣虽然有不剖腹的自由,却没有力量防止被杀。

    小松说这番话,并非毫无根据。此时萨摩、长州两藩和岩仓的计谋正在运转,同在这一天,下达了讨幕密敕。如果大政奉还的奏折批准迟了,密敕就会把人发动起来,内战即将爆发。一旦开战,收场就不容易了。

    摄政从来还没有受过这样的顶撞。身居高位,代理天皇办事,哪怕是几百石年俸的诸侯和重臣,来到面前都得以头触地,远远地叩拜。小松带刀之流,顶多不过是一个陪臣,连谒见都不够资格。今天却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多言多舌没轻没重,真令人气恼。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不知礼仪的乡下武士,要真的发了火,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二条摄政想到这里,便匆匆忙忙准备了一下,进宫召集主要朝臣开会议事。

    激进派力量也在密锣紧鼓积极活动。岩仓具视在14日晚上,就与中山忠能、政亲町三条实爱、中御门经之等朝臣碰头商议。起草了一份请愿书,大政奉还之际提出四点要求,送给摄政。这四条是:

    一、断然决定王政复古

    二、命令夺德川将军辞职

    三、赦免驱逐长州藩主毛利父子

    四、召集艺、萨、土、越前、宇和岛各英明藩主开会

    这次朝议受到岩仓等人的影响。夜里,摄政二条齐敬,再次进宫召集各亲王、左右大臣、前关白等9名朝臣,和议奏、传奏等人,讨论对庆喜的奏折如何处理。

    和往常开会一样,甲论乙驳,乙论丙驳,没完没了,议而不决。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一点过钟,终于决定同意所奏。

    这晚上能做出决定,是因为有如下的背景。这时已是天下群情激愤,而且有消息说长州军和萨摩军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正在向京都进军的途中。因此,手无寸铁的朝臣们吓得要命,只求京都不要打仗就好。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决定。在作出这个决定历史的一瞬间,亲王、大臣和朝臣们的打算、愿望和想法,都被言不由衷的发言包裹起来。

    第二天,即10月15日,召见了庆喜,赐下了命令。

    就程序而言,大政就算还给了皇室;庆喜的手中已经一无所有。

    不,不能说一无的有;这份命令书中还有所保留。命令书说,今后重大事件由朝廷处置;而琐碎杂事,在一段时间仍一如既往。

    这对庆喜来说,是个出乎意料的决定。他原先的策略是以退为进,料定朝廷会拖而不决。或者干脆回答说:不必奉还了,一切照旧干下去。他满怀信心,即使辞职也无人能代替自己。最好是让王室担个虚名,他照样当他的将军,掌握实权。没想到朝廷竟敢于动真格的,把大权这么快就收了回去。

    德川庆喜原系勤王正支,水户的齐昭的儿子。本想成为日本数一的勤王家族,后来被尊为幕府的首领。这样一来就改变勤王的素志,站在了和萨摩、长州对立的立场。

    在幕府看来,长州藩只是利用勤王和攘夷这个口号。他们与中山、岩仓等狡猾家伙勾结一气,挟天皇自封为正统派。其真正目的是想取而代之,把政权夺到自己的手中。

    到了这一步,庆喜后悔了。幕府首脑部门的官员,也发出不满之声。

    陪同庆喜来到京都的幕府官员,因为亲眼看到了京都的险恶形势,知道事情出于不得已。但留在江户的那部分人,不由大发雷霆。气愤地说,大政奉还跟谁商量过?

    还有那些世世代代臣事德川家的诸藩士,和旗本等官僚,抑制不住悲愤,从江户跑到京都来,要求面见将军。他们理直气壮地质问:

    “为什么把政权让出去?把德川家搞垮,怎么对得起东照神君!”

    德川家族掌权两百多年来,受其恩惠眷顾而得利的、畏惧其权势而附和的大有人在,所以对大政奉还愤愤不平者不在少数。庆喜这个聪明、反应敏捷,但性格软弱。自己对朝廷的做法心怀不满,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尽力去安抚别的人。

    德川幕府属下,仍有不少血性汉子。在纪州、大垣、津各藩中,集中了一伙人准备火焚皇宫和萨摩藩。意在使京都陷于混乱,拥天皇占据大阪城,便可压制萨摩和长州的势力。

    目前京都的治安,由会津、桑名两藩掌管。他们对大政奉还最为不满,只要能找到借口,准会行动起来,对准萨、长势力发动反击。

    老中(直属将军的官员)板仓伊贺守,也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他组织了十万石以下的诸侯二十余人上京声援。

    3. 三百路诸侯

    全国正在孕育着一场危机。

    政权奉还的敕许下达六天后的10月21日,上面突然敕诏中山忠能、正亲町三条实爱、中御门经之等人,通知中止实施先前下达的讨幕密敕。这件事,从下达到中止,都是以天皇名义进行的。天皇本人还没成年,在法律上他就没有判定能力。在具体问题上常常是在外公中山忠能的指导下,他点头照准而已。讨幕的一切活动,都是背着摄政以下诸卿的。当初既然是秘密下达,而今也是秘密撤销。因为庆喜自己已经主动奉还政权了,再追讨自然没有必要。

    10月24日,庆喜再次上表,提出辞去征夷大将军的头御。此前他提出的辞职,是辞去执政之事,并没有辞去将军的地位。所以即使奉还了大政,依然拥有大将军之头衔。这回干脆一辞到底。

    27日,摄政二条退回了辞呈。说如此重大的事情,将在最近召开的诸侯碰头会上作出决定。请他稍待些时间。

    这次诸侯碰头会,是专门为了填补庆喜的大政奉还后出现的权力真空而筹划的。虽然口口声声说大政已经奉还,幕府一方来个撒手不管,朝廷一方则还是一个空架子,完全不知下一步如何搞法。

    其实,这段真空时间双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朝廷召集年俸在十万石以上的诸侯,进宫去议政,计划今后的大政方针。特别指名要求尾张藩的德川庆胜、越前藩的松平庆永、佐贺藩的锅岛齐正、土佐藩的山内丰信、宇和岛藩的伊达宗城、广岛藩的浅野茂长、冈山藩的池田茂政、萨摩藩的岛津久光等,社会上称之为贤侯或准贤侯的人物,一定到京参与碰头会。

    谁知届时应召与会者寥寥无几,其中大有文章 。

    明石、赤穗、群上、大沟诸藩,推说藩主生病,要求允许老臣代其出席。

    浜田藩、须坂藩、黑石藩等,也以生病为由,明确地谢绝赴会。

    庄内藩、姬路藩、忍藩、三河吉田藩、浜松藩、冈崎藩联名写信,宣布把自己的官位退还朝廷,与幕府将军同进退,以明臣属于德川家之义。

    冈部藩、伊势崎藩以下24藩,也联合署名拒绝召命。

    再以下,相继不听召命的各藩,都宣誓效忠德川家。

    高田藩辞去朝命,说如获得许可,将奉还官位。

    平户藩、久留米藩,以及另外的一些藩,说是山高路远,赶不上会期,请予原谅。

    还有京都的朝臣中,也有不少人偏袒德川派。他们不喜欢革新派,认为岩仓一伙人有野心,在玩弄阴谋。所以左大臣近卫忠房和右大臣一条实良,也称病提出了辞呈。这一来朝廷就被岩仓等人控制,左右大臣名存实亡了。

    全国三百路诸侯,至此纷纷亮相,基本阵线分明:大部分抵制碰头会。而其中有一半是铁杆保幕,以贯彻对德川家的信义;另一半态度暧昧,以谋骑墙观望,静观事态之发展,再决定倒向何方。

    但是另一方面却是,虽然通知中止实施讨幕密敕,萨摩和长州两藩,根据先前的密约,兵力业已出动。11月29日,长州派出兵力1200人以西宫为阵。而且接着又派出1300人作为后续部队,从尾道东上。

    萨摩藩的世子岛津茂久,率领一万大兵入京。广岛藩也出兵支援他,一时间在京都以西,驻满了萨、长、艺三藩的兵马。

    议奏正亲町三条实爱,到处去游说活动,给摄政施加压力。因此摄政让各藩先到大坂会合,等待下一步的指示。也就是说,同意他们进入大阪。这对以会津和桑名两藩为首的拥幕派来说,这个裁定令他们不满意。

    以岩仓具视为首的革新派朝臣们,以为需要早下手为强,以便造成王政复古的既成事实。

    勤王派策划,把12月9日定为王政复古大号令之日。一切准备工作,均极端秘密地进行。他们首先使用尾张、越前、艺州以及萨、长五藩之兵,日夜固守宫门,绝对阻止非讨幕派的朝臣进宫。

    当天早晨,按照商量好的步骤,中山忠能、正亲町三条实爱、中御门经之、岩仓具视四人,同在御书房伺候。上奏说,已经得到圣断的王政复古,于今日起断然实行。

    遵照传统仪节,天皇睦仁落坐在高台上。上身穿白纺绸,下身着绯红色套裙。他的脸上化了淡妆,点了口红。在日本宫廷里,男子化妆成女性,这是平安朝以来的规矩。头发从正中间分开,在左右的耳下边打结,是发梢下垂的全发。头发长得长长的,一副儿童发型的样子。

    在睦仁前边列坐的,有栖川宫炽仁亲王、仁和寺宫纯仁亲王、大原重德、万里小路博房、岛津茂久、山内丰信等人。

    睦仁面对众臣僚,用清晰的声音宣告:

    “在接受将军庆喜奉还大政的同时,重新实行王政复古。”

    与此同时,停止了朝彦亲王、二条摄政等反对派21人的入宫朝觐。免去会津、桑名两藩的禁门守卫,改派前述五藩的部队警卫皇宫。

    王政复古大号令一发布,乾坤如此一颠倒,正所谓昨日的官兵今天成了贼寇;昨日的贼寇今天成了官兵。

    在王政复古大号令发布之前,虽说口头上讲大政奉还,庆喜依然是德川家第15代将军,幕府依然是现实的存在。朝廷即使下命令,各路诸侯未必就服从。

    当天傍晚,在宫中小殿里,召开了一个会议。议题只有一个:今后如何处置前大将军庆喜。

    在高台的帘子背后,端然坐着睦仁。那里面光线朦胧,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

    会议开始,中山前大纳言简短致词,接着进入议事主题。土佐藩的山内容堂大声发言说道:

    “在今天的会议上,怎么看不见德川内府(庆喜),会津中将(容保),桑名越中守(定敬)呢?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原宰相(重德)说道:

    “德川内府虽然提出了大政奉还,其动机是出于勤王之至诚呢,还是蒙混一时,极其可疑。所以王政复古的大业,暂时不让他参加,我以为是恰当的。”

    山内粗声粗气地反驳:

    “这是有欠公平之事……”

    这位外号鲸海醉侯的土佐藩主,从一清早晨起就带着酒气。猛喝了一顿之后,闹着非要参加开会不可。后藤象二郎为了安抚他,才把他带来开会的,现在发起了酒疯。

    土佐藩原本是持“公武合体论”的,主张把朝廷和幕府两派合而为一,实行折衷调和。他认为这次人事安排,是萨、长和少数朝臣的阴谋权术。把德川彻底搞垮,自己好取而代之。只是为了革新这个大目的,耐着性子和他们相处。现在他忍无可忍,直言不讳地说:

    “不能因为倡导王政复古,就大搞偏向一个党派的政治。看看今番的处置,只能认为这是出自仅仅两三名朝臣的主意。表面上说拥戴年幼的天皇,实际则是将政权攫为私有的阴谋!”

    两三名朝臣指的是谁,不言自明。

    山内容堂的发言,对于中山前大纳言等讨幕派来说,无疑大为扫兴。

    他们的所作所为,暗中串联,秘密活动,确实类似搞阴谋。用讨幕派自己的武装力量,牢牢把守宫门,不让反对派进宫,这是破坏通常政治秩序的行为。

    话又说回来,这种战术策略的始作俑者,就是萨摩、会津和桑名。早在文久政变时候,他们就已经使用过。这次萨摩和长州干的,只算步其后尘而已。以武力夺取政权,当然是最有效的手段。

    容堂的话,正捅到了讨幕派的要害。倘若被他几句话便吓得打退堂鼓,讨幕派就得彻底毁灭。岩仓猛然站起身来,说道:

    “山内侯,看来你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诚惶诚恐,这儿是天皇御前。你说我们两三个人,诓骗年幼的天皇搞阴谋。你这话犯下了不谨慎的诽谤之罪。我圣上陛下极其英明,岂是我辈平庸臣下的话所能蒙蔽。这次一切决定,全出自陛下的圣断,非我等所应干预。你的发言不仅对圣上大不敬,对我们的侮辱也太过分了。望你立即道歉。”

    容堂心里不服,所谓“圣断”,无非就是你们几个阴谋家的主意。但在有权“圣断”的本人面前,这话万万不能说的。只好勉强说了一句:

    “恕我失言,取消先前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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