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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灵的失衡与弥合途径(1/2)

作者:阮籍评传

    对于阮籍这样一个作为双重人格的主体来说,他的心灵或心理通常受到理想与现实、"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双重分裂的压迫,因此,他生活在世上较之常人要痛苦得多。

    一般地说,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是永恒的。只是在"太平盛世",这种矛盾不会形成尖锐的对立和剧烈的冲突。而在政治黑暗,社会失序的动乱年代,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则会变得激化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对抱有某种理想或具有正义感的古代士人来说,都会或多或少地感受到现实的压迫、环境的威胁,心理上形成一种压抑感,在心灵的天平上发生某种程度的倾斜。但是,对于一个具有统一人格的主体来说,由于他所奉行的是一个单纯的统一的价值标准,并按照这个价值标准而采取相应的生活态度和设计自己的人格形象,理想人格与外在形象之间依然维护着一致性,因此,他所感受到压迫仅仅限于理想与现实的层面上,即"理想人格"与外部环境的层面上。而在"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的层面上,他的心理仍然是相对平衡的。考察中国的历史,可以说是"盛世少,乱世多"。在封建主义的**社会中,古时士人完全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的机会并不太多。可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普遍地构成如同阮籍那样的双重人格,他们的心灵也没有如同阮籍那样痛苦异常的震颤,原因概在于此。例如,孔子就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物。他身处于"礼崩乐坏"的所谓"衰世",为了追求理想,实践自己的"道",一生奔波,周游列国,游说诸侯,但却到处碰壁,惶惶然若丧家之犬,可谓狼狈之至。

    孔子所遇到的矛盾,便是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但他解决这个矛盾的方式,不是通过调整自己的外在行为或外在形象而与现实取得妥协,而是采用了与现实积极抗争。因此,他尽管也发出了"道不行,乘槎浮于海"(《论语·公冶长》)的感叹,但在他那里,并不构成"外在人格"与"理想人格"的分裂与冲突。在"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的层面上,他的心灵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老庄道家之士也感受到了现实对个体自我的压迫,他们对这个矛盾采取了超越的方式。但他们的理想与信念是崇尚自然,因此,在对现实超越时,他们并不感到这是自我的丧失或理想的失落,而恰恰是自我或理想的真正实现。在老庄道家之士那里,内在"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同样是统一的,因此,也不会发生心灵的倾斜。

    而阮籍则不然,他的人格结构是双重的、分裂的,因此,他的身心受到的理想与现实、"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二重矛盾的压迫。在理想与现实关系的层面上,阮籍既要坚持自己的理想,维护自己的独立人格,又受着现实与环境的制约,使其理想或独立人格的实现途径受阻。可是,阮籍作为人格的主体又必须在理想与现实对立的两极作出抉择,如此,在矛盾夹缝中求生存的心灵则处于一种极为困难、尬尴的窘境,从而导致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在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中,虽然阮籍选择了改变自我形象的办法以求与外在环境的协调,矛盾似乎得到缓解,可是与此同时,在"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的层面却又引起了更为深刻的新的冲突。由于"外在人格"执行的是顺从现实的原则,随着现实的变化而随时改变自己的形象,对"理想人格"采取了一种近乎残酷的压抑态度,这就提出了一系列严峻的问题:"外在人格"作为主体的外部形象是否背离了自己的理想?人格主体是否违了自己的良心或良知?现实的人格究竟走多远才是适宜的?哪一步才是临界点?所有这些问题,都是人格主体所必须加以反省的,这就把阮籍推到了新的难以抉择的困境中。事实上,阮籍通过改变外在人格形象求得与现实的协调,这一方式的性质本身就是对"理想人格"的背叛,对良知或理想的亵渎,因此,在他的心灵深处,必然会发生良心的自我谴责,灵魂的自我拷打,道德的自我批评。阮籍心灵的这层冲突,是更为深层的根本性的冲突。在理想与现实、"理想人格"与"外在人格"双重冲突的压迫下,阮籍作为双重人格的主体与某个统一人格的主体相比,他的心灵深处显然承受着更为痛苦的折磨、煎熬,自我意识处于一刻也不得安宁的状态。《晋书·阮籍传》说:"(阮籍)

    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他在《咏怀诗》里写到:"杨朱泣歧路,墨子悲染丝。"所有这些,都反映了阮籍进退维谷、痛苦无据的失衡心理状态。

    按照现代心理学的解释,任何心理或心灵的失衡或失调,都是一种病态。

    追求心理之平衡可能是人的天性所在,因此,对于失去心理平衡的主体来说,都必然会寻求某种途径或手段,力争弥合内心的分裂,消除内心的焦虑,以恢复与重建个体身心组织的平衡,在心理上将分裂的人格整合为一个统一的人格。大体上看,阮籍采取了以下几种方式:第一,借诗宣情的方式。一般地说,当主体受到环境的压迫,心理丧失平衡的时候,大都采取与环境激烈的抗争方式以宣泄心理上所积聚的力量。

    但是,对于双重人格的主体阮籍来说,或许与他的性格的软弱有关,他往往不是采取类似的方式,而是选择了一条曲折的途径或隐蔽的手段。阮籍的《咏怀诗》就是在心理失衡的情况下而旨在宣泄情感的产物。刘勰说:"阮籍使气以命诗"(《文心雕龙·才略篇》),明确地把阮籍的诗视为疏导情感之作,南朝宋国诗人颜延之也说:"阮籍在晋文代常虑祸患,故发此咏耳。"(《文选》阮籍《咏怀情》注)"常虑祸患",当然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力。

    颜延之也把《咏怀诗》视为是宣泄情感之作。近人黄侃说得更清楚:"迹其(阮籍)痛哭穷路,沉醉连旬,盖己等南郭之仰天,类子舆之鉴井,大哀在怀,非恒言所能尽,故一发之于诗歌。"(转引陈伯君《阮籍集校注·咏怀》集评)以上诸说,可谓阮籍之千古知音。阮籍一腔愤激之情,满怀忧患之思,凝结在胸,但受现实的强压而不敢直接与之对抗,只好将心中的苦闷、不平借助于诗的形式而曲折地发泄在外。俗语云:"一吐为快"。人心理上的愤感情绪,若骨鲠在喉,能吐露出来,自然就痛快了。阮籍的《咏怀诗》,显然就含有这样的意义。

    第二,理论上的幻化方式。以诗歌宣泄情感是一种感性方式。阮籍不仅具有诗人或文人的品格,而且也具有理论家的品格。对于一个富有理论素养的人来说,阮籍对于自己心灵失衡的弥合活动,并没有仅限于借诗宣情,而且采取了更高层次的弥补手段,即理论上的幻化方式。他的《达庄论》与《大人先生传》无疑即属于此类。阮籍在理论上制造了一个万物齐一的混饨的精神境界,在这个主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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