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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 高山流水——我心中的俞平伯先生(2/2)

作者:中华百年经典散文·情感世界卷

还给我们开了一门课“小说史”,就是“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他的教法很特别,是把所有的有关资料,如鲁迅的“小说史略”,胡适的关于中国明清小说的考证,以及其他的零碎资料指定叫我们自己看,进行思考和研究。甚至同顾颉刚、胡适之一封有关的通信也印发给我们参考。他自己要上课的话,就叫注册课贴一张布告说俞先生那天上课。不贴布告,他就不上课。他上课的时候就说,“我两个星期没来上课了,你们对小说研究有什么收获?我这两个星期对小说得有两点想法:第一点是什么,第二点是什么”,说完了,他就点头下课,往往不过十五分钟或二十分钟。当时我们对俞先生这种教法是最欢迎的了。因为他安排我们和他一块儿来动脑筋,读作品,收集资料,研究作品,而不是把我们放在一个被动的受教的地位。

    俞先生在北京文化界里,人人都知道他和周作人最亲密,而且很尊重周作人。可是在日本占领北京的时候,周作人被拉下水去。在这点上俞先生绝不受影响,他巍然自主,一心帮助北京做地下工作的,和爱国人士,从不考虑自己的安全,全力相助,使他们达到目的。这不能不叫人肃然起敬,设身处地,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解放以后,他衷心拥护**,对新中国的建立欢喜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1954年忽然来了个《红楼梦》研究批判,正是以他为主展开的,以后发展成为一个大规模的政治运动。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那时,我们经常在一起开会,他像平常一样,不显出紧张和反感。他说,“我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地学习。”第一次批判他,是在作家协会古典文学部,主持人是郑振铎先生,他点我第一个发言。我把这次当成一个学术讨论会。因此,我对俞先生的《红楼梦》研究提了几点意见,对李希凡、蓝翎两位的文章也提了几点意见,表示参加讨论的意思。当时有几位,都是我的熟人,狠狠地批判了我一顿,说我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激烈战斗的时候,站在中间向两边打枪。休息的时候,我问郑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学术问题还是政治问题?郑先生笑着说,“你年轻的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可是周扬同志坐在旁边,没有作声。他站起来同我握手,说我的发言很好。可见当时有些领导同志也不认为是政治问题。后来这个批判运动大大发展了,俞先生就说我不应该那样发言,也是思想落后。

    回顾俞先生的一生,我在一首悼念他的诗中说他平生略如“清风明月,高山流水”。这是他留在我心中的风仪。我认为我对他这个比拟大致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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