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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中医记(1/2)

作者:红尘静思

    投奔中医记

    高雄《民众日报》通令给一些爬格纸动物,要每人写一篇“我的生活”,写的话银子从丰,不写的话提头来。柏杨先生停笔数月之久,仍挡不住威迫利诱,写了一篇交卷,从副题上可看出内容之精彩,曰:“闭门思过,平心检讨。”初一瞧好像是学生在课堂上写给教习看的作文,再一瞧又好象是大哼秘书在有冷气的房间里写给小民看的训话训词。不过事实上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盖我“思”的结果,是别人有“过”,“检”的结果,也是别人应“讨”也。我老人家集字典上所有美德名词于一身,却沦落到今天这种“为人所不牙”的地步,都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好,而所有朋友都太坏之故。言之痛心,不说也罢,但各位读者老爷不可不知。

    除了上面这个“闭门思过,平心检讨”的严正理由,柏老所以停笔数月之久,有些紧张大师以为我忽然销声匿迹,准是被人干了一帽,前往绿岛旧地重游,其实非也,而是御体有点违和。贵阁下读过《论语》乎?吾友孔丘先生泪汪汪曰:“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那就是对柏杨先生说的。从圣人的痛哭流涕,可知敝御体违和的隆重程度。呜呼,柏老年纪虽迈,却一向健壮如牛。去年被摩托车撞了个仰面朝天,如换了个没啥学问的人,早就脑震荡兼见阎罗,我却悠悠魂还,顾盼自雄,正说明天生异禀,不同凡品。可是天祸中华,敝阁下眼睛却出了毛病,这毛病应追溯到五年之前。最初有点模糊,读书读报,一片鸦鸦乌。到了前年,更进一步,看字只看一半,要想看全,就得歪脖斜眼,丑态毕露。我就天天骂眼镜店无商不奸,如今期负到俺糟老头身上来啦。可是,无论怎么配眼镜,换了一副又一副,总是如昔。柏杨夫人劝我到医院求治。一听要去医院,我就呼天抢地,抵死不从。盖目前的风俗习惯,流行死不认错,我的尊眼仍是七十年前的尊眼,相当年明察秋毫,五里外连一块钱都看得一清二楚,有啥可挑剔的?显然地错处在眼镜店,应依法严办,才是正确真理,怎能吃里扒外,私通番邦,疑心我有毛病也。折腾了一阵,又加上老妻力大无穷,仍不得不被押解前往。先去长庚医院,一位冷若冰霜的女医师左照右照;继去空军医院,一位热情如火的男医师把我的尊头放在架子上前敲后敲;又去找门庭若市,却脏兮兮兼乱嘈嘈的一位名医。结果是查了出来,异口同声宣布,我的尊眼血管破裂,瘀血堆积在眼球下半部,无法消失。这种贵恙,到了“第四级”就要举行全盲大典,我老人家已到了“第二级”,指日高升,快啦。

    主要的现象是,用眼稍久,眼球就英勇地发胀,胀得简直要爆出来,而且痛,而且涩。医生老爷说,视神经已有若干细胞死亡。而视神经细胞,乃人体上最高贵的细胞(脚跟上的细胞算老几),死一个少一个。于是“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乃到了百药罔效之境,医生老爷除了面谕多眼维他命ABCDE外,别无他法。在德国的虞和芳女士,得到消息,她曾由德赴美,学过针炙(她虽是一个博士,却也是一个神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求她美国的老师,介绍台北中医张齐贤大夫。看在老友份上,这次是自动自发前往求治的。一直到今天,我每天都在拼命猛吃张大夫散丸交加的中药,眼睛有点稳定得住的趋势,胀痛的情形稍轻;又给我煮之熏之的药,每天熏上一次两次,干涩的情形也稍轻。——不过两种稍轻,距政躬康泰,还有十万八千里。现在仍然是只看半个字,但歪脖斜目之后,也能支持十数分钟,看书看报虽然困难,写稿已无大碍,因稿纸上的格子格大,冒冒失失,总可填得进去。不过中药似乎太贵,动辄数千元,每次都心如刀割,与其破财,真不如瞎掉算啦。

    吾友傅斯年先生在世时,一提起中医就七窍生烟,一些新派洋派,对中医更是摇头摆尾。一位朋友,被我借钱看病借急啦全集》以及其它多种文集。参见“美学”、“伦理学”中的,有一次抓住我领口——武林高手的锁喉战术,吼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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