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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1/2)

作者:柯云路

    夏日的大雨像厚厚的纱幕笼罩着京都。烟雨迷茫中,京都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坐落着,又像是在缓缓地不易觉察地一点点移动着。在满天铅灰色阴云中透出的暗淡天光下,可以看见那高高低低的楼群模糊的灰色剪影。

    一个童话般的、被雨淹没了的世界。

    白茫茫的雨幕中,迷蒙蒙的西山。故宫。**。电报大楼。笔直宽阔的长安街。浩浩荡荡的汽车流。除了雨,似乎听不见别的声音。红绿灯在烟雨中梦幻般闪烁着,从长安街东头到西头。成千上万的汽车尾灯闪烁着,密密匝匝地流动着。被雨笼罩的建筑工地空寂无人。一动不动的塔式起重机,水泥搅拌机,一排排小推车。被脚手架围住的半截楼房在雨中黯然沉思着。

    首都剧场。戏剧海报。刚散场,人流从大门涌出来,漫上街道,东南西北地分流开来。雨雾中晃动着五颜六色的折叠伞,急匆匆的脚步……

    一片宽阔的绿叶在雨中不引人注意地从树枝上飘落下来。

    林虹和范丹林打着伞提着箱子在雨雾中并肩走着。他送她去电影制片厂宿舍。

    “你准备从此踏入电影界了?”范丹林问。

    “我想不了那么远。我现在想先拍好《白色交响曲》。”

    “我可以去电影厂看你吗?”范丹林目视前方,一派军人风度。

    “当然可以。”

    “经常的呢?”

    “你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的。”林虹笑了。

    范丹林沉默了,蹚着满街的雨水走着。林虹思忖着自己的回答,眼里含着一丝笑意。

    他们在寂寥无人的车站牌下站住。“这雨让你有什么感觉?”林虹问。

    范丹看着雨景想了想:“神秘,冷静。”

    “这雨让我感到清新,愉快。”林虹说。

    一辆无轨电车急驶着在他们面前掠过,溅起白色的水花。

    那片落叶在他们头顶上翩翩飘过。

    雨扫荡着玉渊潭湖面,烟气浓雾般弥漫着,公园空寂无人。一只小船在湖中心漂着。隔着湖面,隐约可见对岸的绿树。

    万红红在湖边伫立着,迷离的目光凝视着迷茫的湖面。这是十几年前她和范丹林一起散步的地方,一起游泳的地方,第一次拥吻的地方……范丹林在雨中过来了。扑朔迷离中,他不断变换着形象。这已经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了。他高大而畸形。穿着游泳裤,黝黑的肌肤在雨水浇淋下闪闪发亮。她仰视他,感觉他的腿非常粗,下身非常阔,肩却变窄了,头也小了,不合比例了,还看见他两腿间那部位贴着游泳裤雄奇而粗野地隆起着。他俯视着她,不可捉摸地微笑着,转身一个猛子扎入湖中。他的身体如此魁梧,像一条巨大的鱼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偌大的湖面变成一个圆形的潭穴。他钻入潭穴中不见了。水面出现一个急速旋转的旋涡……

    一片落叶在她头顶上忧郁地飘过。

    雨白花花地浇着街道。顾晓鹰抱着双臂,斜伸着一条腿,很潇洒地站在饭店门口。黑色的连帽雨衣流淌着雨水。他眯起眼望着远处的十字路口。

    一对又一对青年男女相挽着进进出出。他不理睬他们好奇打量的目光,也不理睬那些男人脸上流露出的优越感。他的脸上微微含着一种蔑视。他蔑视他们,他相信自己更有钱,相信自己在女人面前有更大得多的魅力。

    赵世芬一边回头和饭店里的人说着什么,一边打开折叠伞,匆匆走出饭店门口。一见顾晓鹰,她意外地怔了一下,随即目光闪烁地笑了:“你怎么找到这儿了?”

    顾晓鹰戏谑地瞥了她一眼:“我神通广大呗。”

    “有事吗?”

    “请你出去玩玩。”

    “这么大雨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不行,我还要回家呢。”

    “不管上哪儿,请先上车吧。”顾晓鹰很有绅士风度地一伸手。

    赵世芬这才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

    “走吧,你就是想回家,也可以先上车嘛。”

    赵世芬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下台阶,和顾晓鹰一起钻入汽车。

    一片宽阔的绿叶在雨中飘然下落着。

    一辆灰色的小汽车在雨中急驶着,两边掠过北京东郊的田野、村落、建筑。吴凤珠和范书鸿坐在车内,他们刚去机场送走返回法国的邓秋白夫妇。

    “雨下得真叫人烦。”吴凤珠看着白糊糊的车窗外。

    “雨是别离愁。送秋白走,这雨正是气氛。”范书鸿说道。

    “现在几点了?”

    “下午五点。”

    “怎么觉得和晚上一样?”

    “下雨天暗嘛。”

    “这雨让我感觉到了秋天。”

    “夏天最热的时候还没到呢,你没看外面的树。”一排排绿葱葱的杨树在车窗外掠过。

    “这雨下得人心黯,就给我秋天的感觉嘛。”

    范书鸿不说什么了。

    一片绿叶在大雨中不引人注意地飘落着。

    凌海伸手把房门关上,雨声一下小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拎着一根皮带,目光阴冷地盯着垂首站立的小兰。小兰在他的目光下微微战栗着。

    “把衣服脱下来。”他低沉地命令道。

    小兰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

    “听见没有?脱下来。”

    小兰垂首停了半晌,驯服地把蓝上衣脱了下来。里面穿着白衬衫,下身是蓝筒裙。

    “再往下脱。”

    小兰头埋在胸前。

    “听见没有?”

    白衬衫又慢慢地脱了下来,里面是小背心。

    “再脱,都脱光。听见没有,聋了?”

    背心又脱掉了,上身只剩下胸罩,下身只剩下短裤衩。

    “都脱光。”

    小兰静静地站着,不动。

    “你听见没有。”凌海压低声吼道。

    过了好久,小兰才慢慢把最后的披挂都脱了。她瑟缩地站在房间中央。

    凌海背着手冷冷地打量着她,像在观看一幅石像。

    苗条白净的身条有些削瘦,**略有些松弛地微微下垂,头发蓬乱,几道混浊的汗水沿着脖子、锁骨慢慢淌下来。瞅着那蔫耷耷的样子,那瘦样,那可怜的肩,那细脖上的青筋,就能想到她出身的低贱。就能看见她父母家那肮脏的大杂院。 这肉,这皮,这骨头,贱得不值钱,脏得不成样,像块谁都可以擦一下手的破毛巾。

    他心中升起一种要任意宰割这**的残忍。

    他冷笑一声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扬起了皮带。

    那片绿色落叶在窗外雨中眨着眼飘掠而过,留下一瞥绿色的目光。

    雨是外面大下、里面小下开了。

    春平的房子漏雨了。越漏越厉害,桌子、书架、床都滴上水了。一片忙乱之中,把隔壁那间堆放东西的“库房”打开了。把里面的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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