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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1/2)

作者:张成功

    这是一个位于西南边睡的美丽的村庄。三三两两散落在山坡上的农舍,显得淳朴、宁静和淡泊。时浓时淡的雾岚和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在丛林的树梢上维绕。弥漫、飘来荡去。

    郭小鹏身着夹克衫,背着一个大旅行包,正匆匆行走在大块石头铺就的山间曲径上。

    他走到最东端朝阳的山坡上,推开了一家农舍的竹栅栏,轻轻地叩门。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门开着呢!”

    郭小鹏推门走进,问一个正在编竹篓的妇女:“您还认识我吗?”那妇女年约五十岁左右。她抬起黛黑的布满皱纹的脸,仔细地打量着郭小鹏。看了好大一会儿,她轻轻摇头。

    郭小鹏把鸭舌帽拿掉:“您再好好看看。”

    农妇还是摇头。

    郭小鹏笑着把茶色眼镜摘下:“这下子,您总该认识了吧?”农妇大惊,喊道:“是大恩人啊!”说着就要给郭小鹏跪下。郭小鹏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您千万别这样。”

    农妇显得十分激动,问道:“你的马仔呢,还不赶快叫进来!”然后把竹椅搬到他面前,用袖子擦了擦。

    郭小鹏坐到竹椅上,很随便地说:“没有马仔了。”

    农妇给他倒茶:“你这样身份的人,没有马仔怎么出门?”“我这身份?”郭小鹏多少带些凄凉,“我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了。”农妇大概已经猜到什么,但热情不减地说:“我不管别的,只要你来了就好。”郭小鹏神情轻松下来,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郭小鹏在山村呆了二十多天了。每日饭后,他都要攀上山峰,眺望灰朦朦的北方,思母之情与日俱增。山野的清新纯净和无忧无虑无数次勾起他的无限神思。倘若条件许可,他真想在此建造一处住宅,把母亲接过来,安度这世外桃源的日子。可他心里明白,只要还在中国的土地上,就绝无平安可言,早晚都会露出踪迹。他深知国内警方无孔不人的广大神通,虽然他已改名换姓,“郭小鹏”已在厦门**,但并不能保证他可以高枕无忧到永远。摆在他面前的最佳选择,就是尽快设法接出母亲,到境外去。这不仅是最彻底地斩除了后顾之忧,而且能使他东山再起,完成未竟的事业。

    这天早饭后,郭小鹏把厚厚一送钱装在信封里,递给农妇说:“你到对面缅甸给我买两个手机回来。我出门不方便。”

    农妇二话没有,拿过信封,就戴头巾。

    郭小鹏问她:“已经在你这儿住了二十多天了,你怎么从来不问问我犯了什么事?”

    农妇以山民特有的狡猾反问:“你犯了事?”

    郭小鹏只好一笑。

    农妇道:“我才不管王法不王法呢!你救了我儿子一条命,大不了拿我这命去换。老命换小命,值!”

    郭小鹏无限感慨地说:“在我有钱有势的时候,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到头来,能依靠的也就你一个。”

    农妇故作不高兴的样子嗔了他一眼道:“有一个你还嫌少!”郭小鹏谦恭地连声说:“不少、不少,绝对不少!”

    农妇是走惯山路的人,来去神速。虽然下午飘起了绵绵雨丝,她仍然在薄暮时分就买回了手机。她把手机连同剩余的钱交给了郭小鹏。郭小鹏让农妇把钱收下,农妇一脸严肃地坚决拒绝,说钱在情义面前一文不值。郭小鹏被深深感动了,不由自主便想到鲁晓飞。如果她有农妇对待自己的十分之一,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于是,失落和怨恨便油然而生了。农妇见锅灶冷清,知道郭小鹏没吃午饭,赶忙烧火做饭。郭小鹏穿上雨衣,走出门去。他来到一棵大树下,打开手机试了试,虽然信号较弱,但还能凑合着用。于是很快摁下了海州的区号。电话接通。对方“喂”了一声。从这声“喂:‘可以听出,此人一定是个多年身居高位的人,非如此,锻炼不出如此不耐烦、如此权威的声音。他就是原任金滨的秘书,现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的胡安。郭小鹏与上层官员的接触,大多是靠着他疏通的。他究竟从郭手里接过多少钱,可能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当然,还有郭通过他送给某些高层官员的贿金,数额就更可观了。

    郭小鹏对着手机沉声道:“胡秘书长,你听得出我是谁吗?”

    对方沉默、判断。

    郭小鹏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是郭小鹏。”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郭小鹏猜得出他在干什么,马上提示道:“你不要查来电显示,我这是境外的电话,你查不出来。”

    胡安终于开口了:“你不是**了吗?怎么又……”

    郭小鹏打断他:“你当然希望我这样。可是阎王见我大业未成,不忍收留我。”胡安心惊肉跳,双手发抖。他的问话急促而简短:“你有什么事?”郭小鹏想缓解对方的紧张心理,继续调侃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我很想念你呢!”

    胡安似乎渐渐从惊恐之中恢复过来,用很严肃的口吻施压:“我想你应该明白你此刻的处境。”

    郭小鹏对他这种带威胁意味的腔调十分厌恶,冷冷地说道:“明白,非常明白。另外我还明白,如果我要是进去了,某些同志,尤其是领导同志也好受不了。”胡安笑了一声,但听得出很勉强:“称是毒品大案的首犯,公安部通缉的要人,别人说到底不过是经济问题罢了。”

    郭小鹏也笑了,但那笑非常恶毒:“高官要人因为经济问题走上断头台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就不用我—一点名了吧?我可不愿用我的命去换别人的命。不信我只要一个电话,你就走不出办公室!”

    胡安的话音已经降低,显得勉强:“我从来不会在压力下屈月已。”郭小鹏已不耐烦与他周旋,直接击向其要害:“我当然明白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一旦听说我出事,肯定把存款等都转移了。但我告诉你一个常识:任何大宗存款的转移,都是有记录的,尤其是在境外的存款。”

    胡安沉默。

    郭小鹏见一击奏效,也就不再穷追猛打,声音缓和下来:“我这个人说话算数,你只要把我这最后一件事办了,我再也不会打扰你。”

    胡安马上问:“你要多少钱?”

    郭小鹏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钱不是问题。你帮我把我母亲弄出来。”胡安犹犹豫豫说:“你知道,我的身份在海州是很招摇的,只要一动,马上就会满城风雨。”

    郭小鹏给他抛出定心丸:“我不会要求你亲自去办这件事。我只要求你提供有关我母亲和弟弟的情况,如果安全,我会亲自到海州去,把我母亲接走。届时,希望你能提供后勤保障。”

    “好吧。”胡安在收线前又补上一句,“你弟弟林小亮为了掩护你,已被警察当场击毙。”

    郭小鹏慢慢关上手机,猛地扑在树干上,流泪哀号:“小亮!小亮……”郭母半躺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看着电视机闪动的画面。看得出,她衰老了很多。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瘦削的身影闪了进来。郭母以为是郭小鹏,忙直起身子。“鹏儿回来了?”她欣喜若狂地喊道。

    胡安轻手轻脚走到沙发前:“我是郭小鹏的朋友。”

    郭母脸上顿现黯然之色,情绪一落千丈。

    胡安低声说:“小鹏让我来看看您的身体怎么样。”

    郭母没有任何反应。

    胡安又问:“最近有没有人来这儿找郭小鹏?”

    郭母仍然不回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胡安的声音严厉起来:“你要是什么都不说,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的儿子了!”郭母浑身一抖,喃喃地说:“我好,我都好。让他别惦记我,远走高飞吧。”胡安转身走出门去,把房门紧紧带上。他上了红旗车,边发动边掏出手机。摁号。

    红旗轿车顺着坡路缓缓下滑。胡安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举着手机。郭小鹏的声音传出:“情况如何?”

    胡安用沉稳的音调说道:“你母亲的情况还好。关于你的情况也不错,警方已作出了自杀的结论。对你母亲住处的监控已经取消了。”郭小鹏的声音平静下来:“我到的时候,会通知你的。你给我准备好一辆武警牌照的三菱越野车。”

    胡安爽快地答道:“好的。”

    在西山别墅对面的一栋楼房里,强民精神不很集中地看着红外监视设备的荧光屏。

    鲁晓飞蹑手蹑脚走进。突然,她眼睛凝住了。“快注意看!”她“啪”地摁下了暂停键。

    强民很认真地审视着画面,惊呼:“这不是市政府的胡秘书长吗?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鲁晓飞心中一凉,说道:“市政府秘书长?”

    郭小鹏决定采取最后的行动了。他告别山村,告别一直尽心照顾他的农妇,踏上了返回海州的路途。为了慎重起见,他既没乘飞机,也没坐直快或特快列车,而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潜人、火车货运站,悄悄地拧开开往海州方向的货车车厢的铅封,钻了进去。

    在火车抵达吴州之后,他又悄悄地下车,在一家市郊的小旅馆里休息了一天,黄昏时分乘上了去海州的过路长途汽车。

    车到海州,已是深夜时分。郭小鹏下车后,就急不可捺地直奔西山别墅。在西山别墅对面的楼房里,强民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突然,广角红外监视器中,出现一个人影。强民调动起全身的神经,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这个人走进别墅旁的树林里,也从包里取出一架望远镜在观察。

    强民定睛细看,果然是郭小鹏。他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拿起电话就通知鲁晓飞。鲁晓飞在电话里命令他把图像传过去。

    刑警支队会议室里,张啸华、李新建等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纯平的监视器画面。鲁晓飞把荧屏的图像放大,辨认片刻后说:“是郭小鹏!”张啸华沉声道:“立刻行动!”

    李新建和鲁晓飞疾步跑出,与早已待命的刑警们纷纷跳上警车,全速开出。手持冲锋枪的刑警,从四面八方,悄悄地包围住郭母别墅。强民边啃着方便面,边气喘吁吁地跑到李新建和鲁晓飞面前,说道:“他刚刚进去,你们就来了。”

    李新建拉动一下微型冲锋枪的拴,对强民道:“你掩护我,我往里冲!”鲁晓飞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下,闪动出圣洁的光泽,她制止说:“谁都不许动。给他十分钟时间。”

    李新建颇感诧异,问:“为什么?”

    鲁晓飞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强民道:“医生说,他母亲也就这几天了。”

    李新建满脸温色,但没说话,只是烦躁地拉枪拴。

    郭小鹏长长的身影,显现在别墅大门的石阶上。他脚步沉重地慢慢走出,长发在夜风里飘动。

    刑警们包围上去。

    郭小鹏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缓慢地走到鲁晓飞面前,伸出双手。海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庭。

    被告席上的郭小鹏脸色苍白,但身体依然笔挺。没有丝毫表情。审判长站立宣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第二款、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被告郭小鹏犯有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犯有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收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五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或上诉。抗拆或书面上拆,应提交书面抗拆状、上拆状两份:正本一份,副本一份。”郭小鹏站在被告席上,目光茫然,似乎并没在意判决词的内容。法警上前给他戴上手铐。

    囚车拉着他回到了看守所,关进死四号房,并给他砸上了脚镣。他头发不乱,衣服整洁,端坐在铁床上,呆呆地凝视着地上移动的日影。次日,按照法律规定,郭小鹏会见了律师。当他走进律师会见室时,韩李法已经坐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郭小鹏第一句话就问他:“我妈怎么样!”

    韩李法故作沉痛地说:“老太太在您被捕的第二天清早就走了。”泪水在郭小鹏的眼里转动。他咬了咬牙,硬是把泪逼了回去:“走的痛苦吗?”“挺安详的。”韩李法象征性地吸了吸鼻子。

    “骨灰安放了吗!”郭小鹏在椅子上坐下。

    韩李法也坐下:“按照你的嘱咐,和你父亲的骨灰放在一起了。”郭小鹏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上诉!”韩李法掏出香烟递过去。

    “谢谢。我戒烟了。”郭小鹏接上他的问话,“你作为一个专业人员,怎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韩李法说:“起码能有个缓冲。”说罢,点上烟。以前他从不敢在郭小鹏面前抽烟。当然他也知道,他戒烟是为了鲁晓飞。可他现在还恪守着这愚不可及的信条,韩李法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

    郭小鹏此时已失去了察颜观色研究人的心理的兴趣。他皱皱眉说道:“缓冲?刑车往刑场上开,路上遇没遇到红灯、是否塞车或抛锚,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说罢起身。

    韩李法扶扶眼镜:“你不问问刘眉的情况?”

    “这难道还要问吗?”郭小鹏冷漠地反问。

    韩李法道:“她已把孩子打掉,要求陪你上刑场。”

    “她能保住命是对我最大的安慰。”郭小鹏显然很不愿意讨论这个问题,“我的直系亲属、嫡系,这次都被一网打尽,包括那位胡副秘书长。以后还会有人牵连进去。”他努力摊开双手,致使镣铐作响,“我一点支配财物的能力都没有了,你的律师费用我也没法支付了。”

    韩李法赶紧说:“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郭小鹏扭头出门。

    一张《死刑裁定书》摆放在郭小鹏面前。上面盖着省高级人民法院的红色大图章。

    强民指指签名处,把一支钢笔递给郭小鹏。郭小鹏写了两下,钢笔不出水。他笑了笑说:“这笔不如我的卡地亚好用。”

    强民极其仇视地看了他一眼,取过钢笔,甩了甩,重新递给他。郭小鹏晃了晃身子。“我爸说,尴尬的事有三样:摇手表、推汽车、甩钢笔。”说完,他流利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强民拿起裁定书就走。郭小鹏喊住他。强民扭过头来。

    郭小鹏一改刚才的傲慢,以恳求的口气说:“我想见见江静飞。”“做梦!”强民转身又要走。

    “我有重要情况!”郭小鹏连忙喊道。

    强民只好又站住,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我警告你,法律不是你手里玩弄的泥巴!”

    郭小鹏满面诚实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的确有重要情况反映,但条件是必须汪静飞来我才讲。”

    强民审视着他问:“真的!”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有必要跟你们做游戏吗?请您相信我。”郭小鹏一本正经地说。

    “好吧,我会向上级领导反映你的请求。”强民说完,快步走出。海州临滨公园,落日即将沉入光滑如镜的水面。四周一片静寂,游人渐渐稀少。李新建在划船,双臂有力地摆动。鲁晓飞若有所思地默默坐在船头。李新建的脸上写满爱意,他深情地注视着鲁晓飞问:“什么时候离开海州?”鲁晓飞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声音不高地说:“命令我即日返回,就这一两天吧。”“那咱们……”李新建斟词酌句,一时想不起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顺口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鲁晓飞能够明白他想说什么,但心如平静的湖面,笼统地回答道:“我想,总会有见面机会的。”

    李新建意犹未尽,正想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汪静飞的手机响了。她简短地说完“好的”之后,就合上手机对李新建说:“我要回去,有任务。”李新建用充满狐疑的眼光看着她,忍了忍没有发问。

    审讯室里,灯光特别的亮。

    郭小鹏端坐在一张椅子上。鲁晓飞坐在他对面的另外一张椅子上。鲁晓飞看着戴脚镣手铐的郭小鹏,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双目注视着他。

    郭小鹏似笑非笑地说:“我断定你会来的。”

    鲁晓飞以温和的口吻道:“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

    郭小鹏把手中的纸放到桌子上。“咱们先把公事了了,好能让你安心地听我倾诉。”他用下巴点点桌子上的纸,“这上面有我在国外银行的数字账号,里边有五千万块钱。与其像二次大战时犹太人的存款那样便宜瑞士银行了,还不如送给你。”鲁晓飞问:“你不是说,所有的账号,都记录在商务通里了吗?”“小时候,我要是犯错了,林子烈并不打我。他只是罚我不许吃饭。有一次,我犯了大事,一个礼拜没吃饭。”郭小鹏说到这儿笑笑,“可我一点不饿。原因就是我在平时攒下一些吃的,藏在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时刻准备度荒用。”他的眼里闪出亮光,“再说,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对你是个例外。给你的商务通里没放炸弹就是个例子。但我还没有例外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多少留了一手。”鲁晓飞把那张纸拿到自己一边,但并没有马上看。

    “另外,纸上还有你们感兴趣的除胡安以外的几个大人物的名字和他们受贿的证据。”

    鲁晓飞仍然没有动那张纸。

    郭小鹏似乎很满意:“你将来一定会成为顶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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